米兰·昆德拉:一种作家人生
最新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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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柠檬2022-08-25诚然,昆德拉对年轻人抱有一种悲观的态度,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攻击他们。至少,他不会经常这么做。他几乎总能为他们找到借口:“总之,如果年轻人装腔作势,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还没有定型,生活却将他们置于一个已经定型的世界中,在那里,他们被要求像成人一样行事。他们迫不及待地把那些流行的、合适的及自己喜欢的举止和模式化为己有,然后他们就开始做戏。”《玩笑》中的这一评论最贴近地勾勒出年轻人的悲剧,他们被投入成年人的世界,却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应如何在这世界行事。他们柔顺而缺乏责任心,还没有成年,却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阴险地拉上舞台,假扮成年人。这就是他们的异化。他们对自己感到陌生,总是受骗上当:“青年时期是可怕的:它是一出戏,戏里孩子们脚蹬厚底靴,身穿各式各样的服装,一边跑来跑去,一边说着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话,他们似懂非懂,却疯狂地热衷于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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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柠檬2022-08-25他在其中尤其看到一种异化,一种对自身、对他人及对真实的错误感知。也就是“抒情年代”的一种特别的视错觉,“抒情年代”这一表达在他的第一部小说《玩笑》中已出现:“愚蠢的抒情年代里,每个人在自己眼中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因而他无法关注自身之外的谜团,其他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只不过是些活动的镜子,透过镜中的影像,人们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烦恼、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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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vina2021-10-24p29这些年轻人并非残暴之徒,盲目如何能导致他们为处死一个曾经的抵抗运动成员和一个早期的共产党知识分子而感到欢欣鼓舞?这样一种思想灌输如何得以实现?也许,年轻的狂热者并没有意识到其盲目所带来的暴力。虽然被排除在跳舞的圆圈之外,但米兰・昆德拉并没有放弃共产主义,因为后者的吸引力实在太大。直到三十年后,他才在《笑忘录》中对1948年2月起不断加强的群体狂热现象加以分析:“是的,人们想说什么都可以,共产党人总是更聪明。他们有个伟大的计划,一个建立崭新世界的计划,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各得其所……因此,毫不奇怪,那些激情澎湃、勇往直前的人,轻而易举就战胜了温和之人与谨慎之人,也不奇怪,他们很快便着手实现他们的梦想,为所有人谱写正义的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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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2021-08-27死亡变得不可见,一段时间以来,小溪、夜莺、草地中的小径已经在人的头脑中消失了……当大自然明天在地球上消失时,谁还能觉察到……伟大的诗人今安在?他们消失了,还是他们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倘若失去对诗歌的需要,人还能觉察到诗歌的消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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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4昆德拉狡黠地向我们道出诱惑者的真谛:无意义。“当一个优秀的家伙试图诱感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有一种进人赛的感觉。她觉得必须也表现得优秀,不能没有抵抗就献出自己。于是,无意义解放了她。同时也让她疏于戒备……让她无所忧虑,因此也就使她更容易让人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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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4昆德拉援引纳博科夫的话宣称:“我厌恶把鼻子伸到伟大作家珍贵的生活中去,任何一个传记作者都不可能揭开我私生活的面纱。”他还引证福克纳,福克纳提出“作为个人存在,要有被大写的历史消除、淘汰的雄心,除了我已经印刷的书,决不留下任何痕迹、任何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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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4在《被背叛的遗嘱》中,他重新谈到这种神秘,再次就这种极为独特的音乐的起源提出疑问:“这些歌曲是如何诞生的?集体创作的吗?不,这种艺术拥有它的个体创造者,拥有它的诗人与乡村作曲家,可一旦他们的创造在世界上完成,他们就没有任何可能性去追随它,保护它免受改变、歪曲及持续的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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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2发生在政界上层的事情也会出现在私人生活里。乔治・奥威尔描写了一个由政治权力决定真理,决定应被遗忘之事的世界。而作为小说家,我却对其他东西感兴趣。我所感兴趣的是我们中的每个人,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我们在不停地写自己的传记,常常赋予事物一种不同的意义,我们的意义,令我们满意的意义。我们选择并塑造使自己平静、令自己高兴的事物,同时抹去可能使我们受到轻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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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2昆德拉小说的力量在于,表达各种观点和诸多矛盾假设,却并不赋其中任何一个特权。这观念与主题小说背道而驰,主题小说的意图是论证某些先验确定的真理。相反,昆德拉认为:“小说是一个道德评判被悬置的领域:在那里,唯有小说人物能充分发展,也就是说,那些个体的设定不是根据某种预先存在的真理,他们没有被当作善与恶的样板,也没有被当作相互对立的客观法则的表现,而是被当作建立于自身道德、自身法则之上的独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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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2流亡者就像杂技演员一般,走在两种语言之间拉紧的绳索上对他而言,重要的是身份。什么时候他最是他自己?当他用自己最初所讲的语言,还是用他的东道主的语言进行自我表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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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2米兰·昆德拉被捷克当局宣布为“右派作家”,自然未能逃脱这场对有识之土的围猎。1972年,他被布拉格电影电视学院解雇,在那里他已经从教二十年。于是,如同数千名知识分子一样,生存对他来说成了问题。后来,他叙述道:“我被学院辞退了,几乎无法生存。当然,我必须养活自己。我甚至不能当出租车司机。就连这个工作,我也被拒绝了。我得设法摆脱困境。”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他几年中一直匿名为某周刊主持星相学专栏。“既然伟大的雅罗斯拉夫・哈谢克能做卖狗的商人,那我为什么不能当占星家…收入微薄,事情本身也没什么有趣和出奇的地方。这一切中唯一令人愉快的,就是我的存在,一个被历史和文学教科书抹去的人,一个已经死去却又通过令人震惊的再生而复活的人,在向一个国家的数十万年轻人宣传星相学的伟大真理。”实际上,占星家昆德拉的专栏被各种各样的人广泛阅读,并深受他们喜爱,甚至是那些地位最显赫的人。昆德拉的朋友、作家克洛德鲁瓦曾叙述了这种不适宜的情形:“捷克政府的一位重要领导人狂热地追随周刊占星家的预言。在他看来,预言无比正确,以至他想进行一次特别咨询。昆德拉的那位朋友同意促成此事。米兰开出了非常高的价格。戴着面罩的米兰为忧虑而轻信的官僚政客所做的占ト,成为他人生中最滑稽的重要时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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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04当被推定的罪犯默默为他们想象的罪恶付出代价时,正在圆圈里跳舞的那些人却欣喜若狂,确信自己掌握着真理。坚信自己处于正确的一边,这令他们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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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能无怪哉2021-02-28这一简略的表达以其激进性让某些法国评论者有些怀疑,他们始终把昆徳拉看作一个持不同政见者。然而,作家坚持自己的观点。1979年1月19日,在《世界报》的一次采访中,他再次对这一政治观加以指责,并尖锐地指出,一个名副其实的艺术家不能让他的艺术服务于任何一种政治目的:“所谓介入的(即服从某种政治纲领的)艺术并不抨击现实,而是将现实隐藏在事先准备好的解释之下。它属于一种强大而有害的倾向(西方都未能幸免),这种倾向想为了抽象的体制而掩盖具体的生活,把人局限于唯一的社会职责,令艺术丧失其不可预见性。无论表态拥护这些人还是那些人,为某种政治目的服务的艺术都必然具有这种普遍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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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柠檬2022-08-26在这个假现代的社会里,昆德拉很遗憾地看到,理论制造者被“图像制造者”所取代,他给广告商、交际顾问、设计师、商演明星和其他的时尚创造者贴上这一标签。这些体系的仆人用图像替代了口号,把媚俗竖立为普遍的美学与行为标准。1986年,在因特网出现和数字“革命”之前,昆德拉就把这些人称为“与敌合作者”。“人们意识到人的行动具有一种与敌合作的特征。凡是称颂大众传媒的喧嚣、广告的愚蠢微笑、对大自然的遗忘、被提升至美德的泄密行为的人,应该一律称之为“现代的与敌人合作者”。”之后,小说家便陷入沉默,不过人们可以很容易地猜想到他有可能对当今时代,亦即对社会网络与假新闻(fake news)时代所持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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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柠檬2022-08-26虽然昆德拉写道,“谁也无法完全摆脱媚俗。不管媚俗会引起我们怎样的鄙视,媚俗属于人类境况的组成部分”,但他似乎在暗示着相反的一面。就像模棱两可,作为他攻击确信的最喜爱的武器之一,足以让他躲避感伤主义。同样的意思在同一部小说的前几页也有表示,尽管萨比娜知道自己对媚俗持何种态度,但听到一首反复唱的歌曲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激动:“这首歌令她感动,但她并不严肃地对待自己的感动。她很清楚这首歌只是一个谎言。当媚俗被视作一个谎言时,它便处于非媚俗的语境中。”通过这一点,昆德拉设想在谎言世界仍残存几分真。就此而言,他不如另一位现代社会的批判者、情境主义者居伊•德波那么彻底,德波早在1967年,就在《景观社会》中写道:“在真正是非颠倒的世界里,真便是一个假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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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柠檬2022-08-26从海德格尔的视角看,媚俗是《存在与时间》的作者所描述的存在之遗忘的结果,昆德拉认为,小说的任务便是要弥补这一点。如伊朗文学批评家洛加叶•哈基盖特•卡赫所言:“在媚俗的世界,一切的结果都是遗忘,对自然的遗忘,对历史、对自身的遗忘。因缺失美而犯下过错的一切都被消除,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是不受喜爱的。媚俗令我们遗忘生命最本质的真相,昆德拉将媚俗视作遮蔽世界真相和复杂性的屏风,一个人人都有的屏风。如今,媚俗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是常见的。它追逐着我们,谁也不可能完全逃脱。人们可以某种方式认为自己躲到媚俗的世界,已竭尽所能地忘却生死之焦虑,可千万别忘记,在被遗忘之前,我们将变为媚俗。媚俗,是存在与遗忘之间的连接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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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teus_Fan2021-06-13女权主义者认为,性控制的主要结果在于使女人“物化”,把她们变成玩物,尤其当她们不得不长时间遭受那些喜欢调情之人的攻击时。昆徳拉否认了这一观点,他认为在这场以女人为猎物的游戏中,女人远没有被解除武装,由于拥有锐利的目光,她们最终占据了上风。为阐明这一点,作家使用了从建筑中借来的一个隐喻这就好像锤子忽然长了眼睛,并注视着正用它来钉钉子的瓦匠。瓦匠看到锤子恶毒的目光,失去了自信,把锤子砸到了自己的拇指上。瓦匠是锤子的主人,可锤子胜过了瓦匠,因为工具确切地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被使用,而使用它的人只能知道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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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2022-04-11“确实,有某种做作或女人的歇斯底里让他反感。但他竭力避免把它普遍化,并且在他的人物中,最感人、最讨人喜欢、最乐观的都是女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萨比娜,《不朽》里的阿涅丝,《玩笑》里的露茜。然而,某些女权论者不原谅他对某些女人的讽刺描写,因为她们想要一种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女权论版本。在她们看来,所有女人都应该是正面人物,而在昆德拉的作品中并非如此。所以,就像菲利普·罗斯一样,他在诺贝尔奖那里永远都不合格。”204页 第二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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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bon和猫2021-01-17与通常一样,昆德拉首先将这一主题置于小说史更为普遍的背景下:“现在,性欲不再是禁忌,纯粹的描写与性坦白使人无比厌烦。劳伦斯多么过时,甚至亨利・米勒的猥亵抒情诗也同样如此!相反,在巴塔耶那里,某些色情片段给我留下了持久的印象,或许因为它们是哲学的,而并非抒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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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没烟抽2021-01-12米兰•昆德拉被捷克当局宣布为“右派作家”,自然未能逃脱这场对有识之士的围猎。1972 年,他被布拉格电影电视学院解雇,在那里他已经从教二十年。于是,如同数千名知识分子一样,生存对他来说成了问题。后来,他叙述道:“我被学院辞退了,几乎无法生存。当然,我必须养活自己。我甚至不能当出租车司机。就连这个工作,我也被拒绝了。我得设法摆脱困境。” 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他几年中一直匿名为某周刊主持星相学专栏。“既然伟大的雅罗斯拉夫•哈谢克能做卖狗的商人,那我为什么不能当占星家……收入微薄,事情本身也没什么有趣和出奇的地方。这一切中唯一令人愉快的,就是我的存在,一个被历史和文学教科书抹去的人,一个已经死去却又通过令人震惊的再生而复活的人,在向一个国家的数十万年轻人宣传星相学的伟大真理。”实际上,占星家昆德拉的专栏被各种各样的人广泛阅读,并深受他们喜爱,甚至是那些地位最显赫的人。昆德拉的朋友、作家克洛德•鲁瓦曾叙述了这种不适宜的情形:“捷克政府的一位重要领导人狂热地追随周刊占星家的预言。在他看来,预言无比正确,以至他想进行一次特别咨询。昆德拉的那位朋友同意促成此事。米兰开出了非常高的价格。戴着面罩的米兰为忧虑而轻信的官僚政客所做的占卜,成为他人生中最滑稽的重要时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