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第4卷)
最新书摘:
-
Zoecosmos2022-09-27甚至在一些生长于最野蛮环境中的完全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身上,也显示出对于惩罚的精神需要。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5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一句“群魔离开俄国人附在涅恰耶夫和谢尔诺索罗维耶维奇之流身上语焉不详的断言,斯塔夫罗金式拜伦主义的这种社会文化意义暗示了其更加明确具体的含义。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就其最完整的意义而言,这句话所说的“俄国人”正是斯塔夫罗金,或者是他在最大程度上所代表的人物类型;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正是这种类型的人引来了之后开始像瘟疫一般肆虐俄国文化的意识形态“魔鬼”。但是,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保留了将其设计成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的学生一一这实际上颠倒了奥涅金式人物与四十年代一代辈分的先后一一的情节结构,斯塔夫罗金作为引来“魔鬼”的始作俑者的历史角色变得模糊不清。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够通过“谒见吉洪”那一章揭示斯塔夫罗金企图在整个意识形态领域完全超越善与恶的界限这一最终目的,他可能就会不顾相关的代际倒错(我们将在本书下一章看到他打算如何处理代际倒错这个问题)让斯塔夫罗金明确承担引来“魔鬼”的责任。由于小说原稿并不包括斯捷潘・特罗菲莫维奇声称自己对引来“魔鬼”负有责任的朗读福音书那一段情节,所以,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4最近,随着俄国人开始自由谈论前苏联的生活,这本书逐渐被人们认为具有先见之明而不是恶毒的诽谤;但是,尽管如此,肯定还需要考虑一下这些持续不断的指责。陀思妥耶夫斯基塑造的人物无论怎么想象也不可能实际出现在从事俄国革命事业的人当中吗?他描述的行为和事件无论怎么想象也不可能实际发生在从事俄国革命事业的人身上吗?如果不可能的话,他就是诽谤;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些指责就必须撤销。他反对激进分子并没有使他恶毒诽谤;他使用文献资料也难以使这种指责处于有利的地位。要想继续进行指责,那就必须证明他严重歪曲了现实人物的行为和目的或者濫用了他的叙述所依据的事实。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2“我要让他知道,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总能通过自己的作品挣到钱,也许比他挣到的还多。然后他们要求我的小说有艺术性,张弛有度,富于纯粹的诗意,他们还提到屠格涅夫、冈察洛夫!真的应当让他们看看我是在什么条件下写作的!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2“如果我能起死回生一那将意味着永生。……我将把每一分钟变成一辈子。……每一分钟我都要精打细算地度过。我再也不会虚度光阴。” 从假处决的刑场一回到牢房就给哥哥所写的一封信。“我在回顾过去时想到,多少时间被浪费了,”他激动地写道,“多少时间被浪费在南辕北的努力中,浪费在错误和懒散上,浪费在不合理的生活中,因此,无论我多么珍惜生命,我仍然做了许多违心的事情。…生命是一件礼物,活着就是幸福,所以,每一分钟都可能具有不朽的意义。”(着重体为本书作者所加)此外,认识到生命这种礼物的巨大价值也带来了道德观念的转变。“如果有人记着我的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写道,“如果我与什么人发生过争吵或是给他留下了不愉快的印象,当您碰巧遇见他们时,请他们忘掉这一切。我的心中没有怒气或恶意,因此,我在这一刻多么希望用我的胸怀拥抱过去认识的每一个人,向他们表示我的爱。这是一种快乐;今天,当我在赴死之前向那些爱我的人告别时,我体验到了这种快乐。”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1每天与陀思妥耶夫斯基见面共事如今成为安娜生活的核心内容,相比之下,以前知道的一切在她看来似乎显得枯燥乏味,无法引起她的兴趣。“我很少去看望我的朋友,她写道,“精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集中在口授结束后我们休息时习惯进行的那些令人非常着迷的谈话上。我忍不住把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我过去在我的社交子里遇到的年轻人对比。与我特别喜爱的这位作家新颖独到的观点相比,他们的谈话在我看来显得多么空洞和微不足道。”安娜显然沉迷于她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亲密关系以及经常与他见面所带来的令人兴奋的刺激。“那些对我来说新奇的思想在我离开他家后仍影响着我,”她承认,“我在家里会想念他,完全生活在第二天与他见面的期待中。我悲伤地意识到,工作很快就要结,因此,我们的交往势必中断。”十一月一日的交稿期限马上就到了;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有同样的日益迫近的失落感,他用言语表达了两人都在头脑里认真考虑的想法。在坦承安娜的陪伴以及“我们生动有趣的交谈”让他非常快乐之后,他说,如果这一切到此结東多么令人遗憾呀。“我会非常想念您。我能在哪里再见到您?”安娜张口结舌地回答道,今后也许还能在“剧院里和音乐会上”相遇;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时间,而且因为这些地方只能进行社交谈话,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考虑在这些地方见面。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为什么不邀请他去见一见她的家人呢?这个要求肯定是郑重求婚的一个预兆,安娜当场就答应了;但是,她要等到小说的写作完成后才能确定这次探访的时间。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1陀思妥耶夫斯基显然是在测试他很快就要跳入的水池的水温,而头脑健全、具有清醒务实的判断力的安娜的回答正是他希望得到的回答。人们可能怀疑她是否真的相信他可以成为一名宗教朝圣者而不是像他们正在合力完成的中篇小说的主人公那样完全迷失在令人陶醉的赌博世界中(尽管安娜用不了多久就将悲哀地认识到,第二种情况似乎比第一种情况更合乎道理)。然而,安娜不懂这些她所谓的“有点异想天开的模糊概念”,因此,她告诉焦虑的提问者,他需要的是婚姻和家庭幸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反应是立即提出了又一个问题:既然安娜说他仍然能够找到妻子,那他应当找个聪明的伴侣还是找一个温柔的伴侣?安娜认为应当找个聪明的;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比她更了解自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回答道,他更喜欢“温柔的伴侣,这样她就会同情我,爱我”。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几乎完全不知道今后她需要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付出多少同情和爱。 谈话刚一转到婚姻这个话题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就问安娜她自己为什么没有结婚。她回答说,两名求婚者都没有认真地追求她,只是出于尊重才求婚的,但是,她想为爱情结婚。陀思妥耶夫斯基急忙表示同意,他说爱情是最重要的,“只有尊重”不足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夫人回忆录》没有提到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对这些谈话的想法,也没有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什么一直在这些问题上绕来绕去;不过,安娜的日记透露,她非常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谈话的意图。“即使在那时我也感到他肯定会求婚,”她写道,“而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会不会接受。我非常喜欢他,但也同样感到害怕,为他脾气暴躁而且有病。”她注意到他经常对女仆费多西娅大喊大叫,不过她接着补充说,他对女仆的训斥完全有道理。尽管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一这使安娜对未来浮想联翩,但是,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严格的礼节。“在那一段时间从来没有谈论过爱情,也没有说过一句有失体统的话。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1不过,当他回来开始说话时,突然“一下子变年轻了”。安娜估计他的年龄在三十五岁到三十七岁之间(其实他已四十五岁)。她对他的外表的描述值得在此全部引用:“他中等个头儿,身板儿笔挺。栗色的头发稍微染成了淡红色,上了许多发油并且精心地梳理过。不过,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他的两眼并不相同——一只眼是深褐色,而另一只眼睛的瞳孔扩大,以至你根本看不见虹膜。[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久前在癫痫发作时跌倒了,右眼暂时受了伤]这种不同使他的脸上有了一种神秘的表情。他的脸色苍白显出病态。……他身穿一件蓝色棉布上衣,相当破旧,但衬衫的衣领和袖口雪白。”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0-30奥尔洛夫是“一个具有可怕的意志力的人,他为自己的力量感到自豪”。有一次,意识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试图唤醒他的良知进而在他身上发现一些忏悔的迹象”,他“用极其轻蔑和慠慢的目光”看着这位受过教育的狱友,“仿佛在他眼里我突然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不可能像跟一个成年人那样跟我讨论问题。在他脸上甚至可以看到对我的一丝怜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冲我哈哈大笑,这完全是一种直爽的笑,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奥尔洛夫“实在无法掩饰对我的蔑视,他肯定把我看成一个软弱、可怜、温顺的人,各方面都不如他”。当拉斯柯尔尼科夫把自己与“非凡”的人物一他试图模仿他们但很不成功一形象对比时,他正是这种感觉;无论他的逻辑判断多么严谨,他发现,他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奥尔洛夫。
-
筆誤作牛2022-05-01小說結尾斯塔夫羅金的自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從開始理解這個人物時就已預見到的;但是,如果小說包括「斯塔夫羅金的自白」那一章的話,很難說他的自殺將如何發生。正如我們在他與達里婭·沙托娃那一段被刪節的對話中所看到的那樣,斯塔夫羅金感到各種意識形態「魔鬼」附身並且最終意識到自己就是它們的根源。如果「謁見吉洪」那一章被接受的話,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否將利用這一伏筆只能猜測。以現狀來看,小說只是在斯塔夫羅金的遺書中包含了某種缺乏說服力的陳述:「除了否定我束手無策,因為我既不高尚也沒有力量。 我甚至都不發表否定意見。」(10:514)最後這句話幾乎不符合斯塔夫羅金與其他人物的關係,寫在他的遺書裡可能是為了加強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最後那一番話的力量。沒有自白這一章,小說結束得肯定有點勉強:讀者既不知道斯塔夫羅金曾經試圖以某種褻瀆神明的原生態尼采超人的方式超越善惡的界限,也不知道他的良心把他逼到了瘋狂的地步。因此,他的自殺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其歷史象徵意義:這是對他作為所有那些意識形態的根源的一種自責。結果,主要是由於陀思妥耶夫斯基無力排除的各種原因,《群魔》寫到結尾時前後出現了相當大的矛盾。但是,他廣闊的視野,他極其卓越的聰明才智,他富有預見性和洞察力的嘲諷目光,他在用活生生的人物生動地體現最深刻最複雜的道德—哲學問題和社會觀念方面無與倫比的能力——所有這些結合在一起產生了這部「小冊子—詩作」,它可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創作的最令人眼花繚亂的作品。這是一出前所未有的充滿歷史象徵意義的戲劇,旨在集中表現到這時為止十九世紀俄國文化的各種力量,它不同於這一時期俄國乃至歐洲文學的其他作品,也許只有福樓拜那部讓人心灰意冷的《情感教育》除外。在接下來的四分之一世紀,將會出現僅有的幾部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作品:康拉德的《諾斯特羅莫》和《在西方的目光注視下》(它出色地改寫了《罪與罰》)以及亨利·詹姆斯的《...
-
筆誤作牛2022-05-01陀思妥耶夫斯基對快要死去的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的處理最有力地證明他在藝術上手法精到,頗有分寸。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既沒有吉洪那種正面的基督徒形象,也不可能用基督寬恕之愛的神蹟對抗斯塔夫羅金的絕望,因此,陀思妥耶夫斯基肯定很想讓他進行某種明顯具有基督教傾向的懺悔。不過,陀思妥耶夫斯基謹慎地避免破壞他精心塑造的這個人物的完整性。小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描寫成一個確定無疑的無神論者,而是描寫成一個黑格爾的自然神論的信徒。「我信仰上帝,」他自負地宣稱,「但是需要加以區別,我只是在我心中把他當作一個意識到自我的人才信仰他的。」(10:33)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在小說最後所說的一番話與他對大眾信仰天真的擬人化傾向的反感並不矛盾,因此,事件記錄者對「他是真的皈依了上帝,還是莊嚴肅穆的領受聖禮的儀式感動了他從而喚醒了他敏感的藝術天性」(10:505)持完全合理的懷疑態度。甚至直到彌留之際,他也沒有失去拿宗教開下流玩笑的興趣。只是在終於趕來處理一切的瓦爾瓦拉·彼得羅芙娜專橫的脾氣又一次發作后,他才微笑著說:「上帝對我來說必不可少,即便只是因為他是我可以永遠熱愛的唯一的人。」(10:505)因此,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至死都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基督徒,但是,聽人讀了在山上的佈道使他承認:「我的朋友,我一輩子都在撒謊。」聽了《路加福音》中魔鬼附在一群豬身上那段經文之後,他說:「這就是我們,我們和那些人……還有彼得魯沙和另一些與他在一起的人……而我也許是他們的帶頭人。」(10:499)這些話雖然與小說的情節結構相符,但幾乎不會引起對斯塔夫羅金足夠的重視。斯捷潘·特羅菲莫維奇對其信條的最後陳述更令人信服而且完全符合他的個性:「人類生存的全部法則只不過是,人始終應當拜倒在無限偉大的事物面前。人類一旦失去了無限偉大的事物,他們將無法繼續生存並且將在絕望中死去。對於人類來說,無限...
-
筆誤作牛2022-05-01與他為將要創作的作品所做的所有筆記一樣,陀思妥耶夫斯基非常關注敘事技巧和敘述方式等問題。他在這裡談到敘述「基調」,應當是敘述某個人的生平事蹟、某個聖徒的傳記的基調。「注意,基調(敘述某個人的生平事蹟,即,儘管由作者寫出來,它仍然是簡潔的,沒有多餘的說明,而是以場景的形式呈現)。」他希望小說的基調保持阿蘭一勒內·勒薩日的《吉爾·布拉斯》(他非常欣賞的法國流浪漢小說)那種「真實」的質感,同時又不斷暗示敘述的事情比乍看起來更有意義。「然而同樣重要的是,生平事蹟的主導思想要清晰可見,即,儘管不可能用大量文字闡明整個主導思想。……仍然應當讓讀者始終認定整個構想是虔誠的。」他告誡自己,敘事元素的選擇「應當持續地傳達某種東西」,還「要向大家展示未來的人,讓大家當作偶像崇拜」。(9:132-133)陀思妥耶夫斯基後來將為創作《少年》(這部小說中的農民「漫遊者」馬卡爾·伊萬諾維奇也用天真、感人、具有啟迪意義的寓言和警句讓一個少年感到愉悅)和《卡拉馬佐夫兄弟》重溫這些筆記。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佐西馬長老的一生將用生平事蹟的形式來敘述,而對「未來的人」的半聖徒式描述將體現在阿廖沙身上。
-
筆誤作牛2022-04-30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有偉大的長篇小說中,《白癡》可能是最有獨創性的一部小說,肯定也是藝術水準最參差不齊的一部小說。如果我們以十九世紀關於小說佳作的概念為標準,就不難指出它的缺陷;比較難以解釋的是它為什麼毫不費力地克服了其結構和動機上的前後矛盾及左右為難。一個原因也許是,它對情節和人物的處理非常笨拙和怪異,經過幾遍閱讀之後,情節和人物本身產生了某種引人入勝的品質。它的吸引力可以與魯奧和夏加爾那一類畫家所創造的繪畫效果相媲美。為了重現宗教敬畏感和驚奇感,這些畫家也輕鬆隨意地利用寫實傳統,回歸民間藝術早期的質樸形式。此外,正如我們看到的那樣,陀思妥耶夫斯基自覺自願地對這部小說傾注的個人情感和想法超過了所有其他小說;讀者感到他們在小說中接觸的差不多就是作者本人的核心價值觀,因此可能極易忽略小說技巧的缺陷,甚至可能認為這些缺陷證明瞭敘述的真實性。無論《白癡》有什麼缺點,它還包含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經描寫的最獨特奇絕的場景:納斯塔西婭·非利波芙娜的生日晚會;朗讀伊波利特的《必要的解釋》的黑色喜劇——這預示了貝克特;梅什金公爵與阿格拉婭在公園裡情意綿綿、令人心動的幽會;羅戈任與梅什金公爵為納斯塔西婭的屍體如鬼魂附身,夢魔殷的守夜就其純真天性的感染力而言,在現代文學作品中也沒有任何基督的形象堪與梅什金公爵相匹敵。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當作一個整體來看,《白癡》也完全可以被認為是他最勇敢的創作。我們知道,這一時期他最重要的作品的靈感主要來自他與俄國虛無主義學說的對抗。地下人和拉斯柯爾尼科夫在情感和理智上接受了虛無主義思想,當他們的行動達到最終的極限時,陀思妥耶夫斯基戲劇性地描寫了接受這種思想所帶來的災難性後果。他的下一部重要小說將重新開始更猛烈地抨擊虛無主義,然而《白癡》總是與這些作品形成反差,因為梅什金公爵不是精神受到虛無主義影響的知識份子的一員,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的基督教最高...
-
筆誤作牛2022-04-30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迄今為止的作品中,還沒有哪一部包含著堪與媲美的人物群像,通過這些人物,小說生動有力地描寫了利己主義的多種變化和細微差別。書中的所有主要人物極易受到人性中固有的利已主義的強行驅使(梅什金公爵也不例外,儘管這一點總是被人們所忽略);但是,每個人物不同的表現肯定也體現了各自明確的道德水準。道德水準最低的人追求某些功利主義的個人利益或是某種物欲的滿足。貪婪的加尼亞·伊沃爾金屬於這個水準,為了與備受淩辱的納斯塔西婭結婚從而得到她的嫁妝——這將使他擁有夢寐以求的財富——他準備出賣自己的靈魂。耽於肉欲的享樂主義者托茨基(儘管他循規蹈矩地試圖按照自己信奉的處世之道安排納斯塔西婭的未來,但他並沒有為徹底毀掉納斯塔西婭感到絲毫良心不安)和懼怕老婆、並不邪惡的葉潘欽將軍——他對納斯塔西婭同樣懷有非分之想但沒有得逞——也屬於這一道德水準。不過,愛慕虛榮的葉潘欽將軍對家庭做出了真誠的奉獻,他還為自己曾經無意識地斥責過一個生命垂危的老婦人感到悔恨,這把他的道德水準提高了一個檔次。有些人物的利己主義表明他們真正具有道德精神感受力,儘管他們採取了某種自我毀滅的方式,這使他們顯然達到更高的道德水準。在這類人物中,我們看到了為情慾而瘋狂的羅戈任,只要能夠贏得納斯塔西婭的愛,他準備一擲千金並且忍受任何痛苦。這裡還有納斯塔西婭本人,她甘於墮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是所謂“痛苦的利已主義”最重要的實例。痛苦的利己主義是那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的利已主義,他們像受虐狂一樣拒絕進行任何嘗試來減輕他們被損害的感覺,以此報復這個世界。身患肺病瀕臨死亡的年輕人伊波利特·捷連季耶夫也可以在這裡得到一個位置,他對上帝的憤怒與納斯塔西婭對社會的憤怒相似,他拒絕與一個對最大的不公負有責任的造物主和解,這個造物主使人類產生了意識, 然後又判處了意識死刑。我們也許可以把以下人物放在另一條道德水準線上:阿格拉...
-
筆誤作牛2022-04-29陀思妥耶夫斯基總是描寫這樣一些人物:他們的外在行為或卑微的社會地位並不表明他們真正的道德價值。拉斯柯爾尼科夫這個備受悔恨折磨的殺人兇手在道德上比那個自私自利、鮮廉寡恥、道貌岸然的律師盧任優越,他的犯罪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對人類苦難的憤怒反抗。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來,表面上遵守公認的行為規範與真正的道德情感之間始終存在著某種差距;前者絕不是衡量後者的標準,因此,他筆下的人物有時在以最應當受到譴責的方式行事的同時,內心深處卻悔恨地承認他們的罪過和恥辱。 這一類人物在《白癡》中顯得最為突出。在這部小說中,眾多人物忽而毫無來由地蠻不講理,忽而痛心疾首地為自己辯解,他們不斷重複著這兩種行為。經常出現在此類人物身上的讓人感到並不協調的搖擺不定完全可以被認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的換位嘗試一在癡迷於賭博的過程中,他試圖保持最低限度的自尊,所以他不斷安慰自己:他不完全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墮落者。
-
筆誤作牛2022-04-29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一次婚禮在西伯利亞的一個荒涼的小村莊里舉行,那裡的條件非常簡陋,參加婚禮的幾乎都是他不認識的人,證婚人之一被普遍認為是新娘過去的一個情人。他的第二次婚禮在富麗堂皇的伊斯梅洛夫聖三一大教堂舉行,教堂為這一場合佈置得光采奪目,合唱隊優美的歌聲在教堂裡迴響,家人和最好的朋友簇擁著他,他的身邊是容光煥發的年輕新娘,她崇拜和尊敬這個男人和藝術家。他簡直不敢相信幸運之神眷顧了他,在安娜母親家舉辦的婚宴上向朋友介紹安娜時,他不停地一遍又一遍說:「看看我這個可愛的姑娘! 她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她是我的姑娘! 她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生中,我們幾乎很少看到他享受純粹的快樂的時刻,這肯定是那些罕見的時刻之一。他的希望沒有落空,安娜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事實證明這場婚姻天長地久,牢不可破,夫妻之間的感情紐帶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得到鞏固和加強。但是,為了處理並且克服安娜未來很快就將在俄國或是她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國外生活中所面對的一切困難,她確實需要「一顆金子般的心」一甚至在結婚的此時此刻,陀思妥耶夫斯基可能已經不安地意識到這一點。
-
筆誤作牛2022-04-29就在作家人生的這一關鍵時期,他遇見一個與安娜年齡差不多的姑娘,可能比安娜大一兩歲;陀思妥耶夫斯基臨時給這個姑娘取名阿尼婭。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是否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夫人回憶錄》所說的那樣認為這指的是安娜·科爾溫-克魯科夫斯卡雅也許值得懷疑;她的日記顯示,陀思妥耶夫斯基幾天前告訴安娜,他想叫她阿尼婭或阿涅奇卡。無論如何,他以極大的熱情讚揚了女主人公阿尼婭,說她「溫柔,聰明,善良,活力四射,與人相處斯文得體」。當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到他的女主人公雖然「實際算不上一個美人……但卻長得很好看[所以]我喜歡她的臉」時,安娜·格裡戈里耶芙娜(大概)忍不住產生了忌妒,「我的心被什麼東西刺痛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說的這位不幸的作家自然而然地愛上了這個充滿魅力的年輕姑娘,於是,他開始為她是否可能對他的感情有所反應而苦惱。「這個年老、有病、債務纏身的男人能給一個年輕、活潑、精力旺盛的姑娘什麼呢?」想要把她的命運與他的命運結合在一起難道不是要求她做出「可怕的犧牲」嗎?這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希望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作為女性為他提供有益的建議的那個問題。她認為這樣一個年輕姑娘愛上那位藝術家在心理上是合理的嗎?安娜根據自己強烈的渴望回答了這個問題,她的回答充滿了感情的力量。「但這為什麼不可能?……即使這樣,她哪裡做出了什麼犧牲?如果她真的愛他的話,她也應當是幸福的,所以,她永遠不會感到後悔!」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待的正是這一刻以及他想方設法用文學技巧使她說出的這些話;剛一聽到這些話,他就把虛構的情節拋到一邊說出了故事的結尾。「『想像一下,』他說,『那個藝術家就是——我;我已經表白了我對您的愛情並且請求您做我的妻子。告訴我,您會怎麼回答呢?』」安娜·格里戈里耶芙娜從陀思妥耶夫斯基流露在臉上的內心痛苦看出,「如果我含糊其辭地回答他,就會給他的自尊心和自豪感致命一擊。我看著他的愁眉苦臉——在我看來這張臉變得非常可...
-
筆誤作牛2022-04-28《罪與罰》經常被人比作現代偵探小說或犯罪驚險小說,而在小說史上,對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影響的連載小說是這兩種類型小說的前輩。乍一看,由於殺人者的身份明確,把它比作偵探小說不如比作犯罪驚險小說更為恰當。在犯罪驚險小說中,一開始就有人公然犯罪,小說的重點則在於描寫因最初的犯罪而進行的冒險。但是,《罪與罰》的重點實際上是要解開一個謎:拉斯柯爾尼科夫的動機之謎。因為殺人之後拉斯柯爾尼科夫發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去殺人;或者更確切地說,想像中驅使他殺人的道德動機不能真正解釋他的行為。於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將偵探小說故事中對殺人兇手的常規追查內在化和心理化,把這種追查轉向人物自身;這樣一來,探尋自己的犯罪動機的正是拉斯柯爾尼科夫本人。這種探尋提供了一個與對罪犯的常規追查類似的懸念,不過,這個懸念肯定更深奧,道德意義也更複雜。當然,有一個負責調查案件的探員波爾菲里·彼得羅維奇,他的任務是將拉斯柯爾尼科夫繩之以法;但是,相對於他在拉斯柯爾尼科夫自省自知的過程中所產生的鞭策作用,這種純粹的法律職能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還出色地改變了偵探小說的另一個特點以適合自己的需要,儘管這一獨特的技巧並沒有引起多大注意。偵探小說的敘述總是包含著各種各樣的線索,一些線索指向真正的罪犯,另一些線索則指向錯誤地受到懷疑的完全無辜的人物,故意暫時誤導讀者。在《罪與罰》中,同樣有無辜的人物被當作殺人兇手遭到逮捕;但是,讀者對案情瞭解得更清楚,而且我們將會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利用這些錯誤的指控既達到了技巧上的目的,又在主題上形成了某種重要的對比。此外,因為小說的核心謎題是拉斯柯爾尼科夫的動機之謎,他還利用這些錯誤的指控隱藏安插了一些關於這個謎題的線索,在引導讀者的同時也誤導讀者。這些誘導性的線索從一開始就被精心地編排在故事的背景中(不過不太引人注目,很容易被讀者所忽略,尤其是初次閱讀時),它們指明瞭...
-
老霸王夏天很好2020-11-04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谈到的小说的某一章内容在其生前从来没有发表过:这一章有时题为“斯塔夫罗金的自白”,或是按照原意题为“谒见吉洪”。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初的构思,它是第二部分的第九章,成为这一部分的结尾,不过,有迹象显示,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考虑过把它放在第三部分的开头;但是,主题结构的内在逻辑使第一种选择更合适。这一章讲述斯塔夫罗金拜访了附近的一座修道院一一吉洪修士住在那里——并以书面方式坦白自己奸污过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八七一年秋天写的这一章,完成的时间不迟于当年十月。第七章和第八章刊登在《俄国导报》十ー月号上,但是随后,小说的连载停止了。卡特科夫拒绝接受内容明显骇人听闻的这一章,陀思妥耶夫斯基无法说服他改变主意;因此,这一段文字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生之年从来没有发表过,尽管原稿中一些不犯忌讳的内容将被用在《少年》中。一九ニ一年人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私人文件中发现了这一章的原稿并于ー九二二年将其发表,从那以后,它一直是批评界争论不休的话题。 原稿存在两个版本:一个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特科夫做出不发表的决定前收到的杂志寄来的校样;另一个是安娜誊写的抄本,其中包含陀思妥耶夫斯基根据编辑提出的反对意见进行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