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最新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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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2022-12-27要说变了的,唯有这火车,速度比过去快了,似乎很少误点了,车厢外的风景流逝得更快,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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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4这名字(余生)乍看凄凉,但“余”字未必作“剩余”解,在我眼中尚有别的含义,倒不一定悲伤。此外,我也用它来期许自己的微型小说书写一小说最末有这么一句:“尽管医生三番两次预告老余快要不行,他却惊人地活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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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4她忽然发现自己刚送走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情人。要是她早些想到这点,刚才那拥抱,她必定会更用力一些,也吻得更热烈一些吧。而她竟然忽略了,这让她感到懊恼。于是在清晨的高速公路上,在时速110公里与120公里之间,她一个人抓着方向盘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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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4怪的是反而不像以前在网上聊天时那样亲近,少了很多情话;那一句常常打在聊天板上的“我爱你”,到两人终于克服千山万水的阻隔,见了面,真实地拥抱和亲吻过了,反而感到难以启齿。她知道彼此都察知了,感觉不对劲啊,是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吧。然而都没说穿。反正人都来了,坐了快三十小时的飞机。再说他们早已过了天真的年龄,这情形,见面前不是没设想过。他们甚至在网上谈过这个。他问,“要是见了面,你发觉不喜欢我,怎么办?”她躲开那问号。也许因为年长,她总是比他多想了一步,看远了一些。她那时担心的是,要是见面了,自己陷得更深…怎么办?十五天里他们什么都谈,却没有提起将来。或许也提起过的,但那“将来”并没有对方的名字。不提,便意味着放弃。明知道没有结果,不值得再费时费力。因为两人都理智,所以最后的拥抱虽然那么用力,却终究谁也没落泪。只是她终究比他年长了好些,总会想得更远、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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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4洗过澡后,她倒头便睡。在阖上眼睛至沉沉睡去之间,她有非常短暂却十分清醒的几秒钟,为自己感到骄傲。是的这真了不起,这么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她把小猫救回来了;还有更难的是——她始终没有找他。在迷茫的时候没有,在疼痛的时候没有,如今在欣喜和疲惫中,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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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2她挤在交车上,嗅到很多人不一样的体味,还有准趁机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这情况她一次又一次地体验,依然觉得不解,为何人们如此逼近,却又十分陌生。很多乘客都是惯见的脸,也有的几乎每天见面,但大家如同幽魂似的穿越彼此,从来没有一点感触。没准也有哪一个常碰面的乘客,已经在某月某日死了,以后再没出现。可是她想不起来,就像她办公的地方一样人来人往,有些座位空了又填上新人,她也是很久都没察觉。下车以后,她往住处的方向走一段路。经过那里,街角的发廊,果然拉下了铁闸,人们来来往往,大概除了她,谁也没发现这家小小的发廊今日没开店。因为唯一的理发师死了。她也只是稍微放慢脚步,匆匆瞥见铁闸上漆着的两行字“理发师所做的,也唯有理发师能做”。晚上她洗了头,坐在镜前梳理头发。刘海已经长了,便记起那个死去的理发师,本来下个礼拜就该去找他的,如今只觉得茫然,如何再找到另外一个理发师,会像那人一样,迷恋她的头发。八年了啊,她又仔细数算了一次,八年来有一个人呵护着她的头发。现在,她明白了那也是一种幸福。“幸福”这字眼很少在她脑中出现,如今忽然浮起,她觉得酸酸涩涩的,才意识到这城里原来有一个和她相干的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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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2“不如把她送到老人院吧,你跟大哥说,由你们分担费用好了。”妻回到房里,钻入被窝。他感觉到妻说话时的热息喷到他的脖子,心里不免一荡。“不,你让我想想办法。妻愕然,愤怒的表情立即在她的脸上漾开。“我不理,你明天就得解决这事,不然我搬走好了。”说完,她翻转身子,背对着他睡去。怎么办呢?他看着妻背上优美的曲线,脑里百转千回,终于疲惫地合上双眼。翌日下班回来,他一眼便看见母亲蹲在院子里修剪野草,而早归的妻则环抱两手站在屋子的玻璃门后,目光冷冷地扫过他的脸。他觉得妻的眼光像两把利刃,划得他两颊生痛。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向母亲招呼一声。“妈,我买了一样东西给你。”说时,打开车门,把一个塑料袋子递到母亲面前。妻见状,走过来,看着母亲把袋子打开。是一只痰盂。“晚上就不必再出来上厕所了。”他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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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1-02就在那天,妈妈给了我那抽屉的销匙。她说这是爸爸早说过的,等有一天我愿意喊她妈妈了,才把钥匙交给我。我打开它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乎是空的。只有爸爸留给我的一张字条,上面有爸爸那熟悉的字迹,写着“你长大了,懂事了。爸爸很高兴”。我脑袋空空地在那里坐了一整个上午。是的,一整个上午。直至窗外那初春微凉的日光,终于把抽屉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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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0-31在犯罪嫌疑人的住处,我们循例搜了一下,在一个铁罐子里找到几张火车票。五年了,每年春节前他都会买一张回乡的车票。在检查那些车票时,他轻声地说了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一句话,“早知道你们会来,我今年就不必去排队了。”我们用警车把他送回来。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中,完全没有合上眼。倒是我们几个同事累得不行,必须轮流休息,交替看守。直至凌晨时车子进入境内,要经过他家的村子。他忽然挺直腰背,两手紧扣,怔怔地凝视着那个方向。那个黑暗中的远处。车子都已经过去了,他依然要回过头去。我那时正在半梦半醒之中,依稀听到车厢里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抵达派出所时,天刚破晓。我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看后座的犯罪嫌疑人,他合上双眼,斜着头枕在车窗上。阳光像一张落叶掉在他的脸上。我听到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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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田长笑2022-10-31老大的女儿即时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奶奶那天看见电视上有个专家说啊,味道是人类最后的记忆。我说奶奶一定是怕我们吃了别处的就会忘掉她。”……“什么人类最后的记忆,这下你输得甘心了。亏你还花这些钱。刚才那鲈鱼做得真一般。哪家饭馆点的菜啊?”她开始洗碗,没回头。“福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