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至

最新书摘:
  • 月瓦戈医生
    2021-05-31
    对于弗洛伊德来说,抽烟代表着选择,代表着暗淡无望情境下的意志彰显。他抽烟,一部分是为了抵抗、反叛,以及自我的宣言。他写道:“不舒适的感觉挥之不去,深受其苦,于是我再次堕落罪海。”对于每况愈下的身体,他无能为力,但是他可以抽烟。他可以在漫长的午后时光里,凸显自身的这种力量。他在《超越快乐原则》中写道:“留给我们的就是,有机体希望以自身的样式死亡。”
  • 月瓦戈医生
    2021-05-31
    多年以来,弗洛伊德都是完美的病人——以苦为乐,十分理性。他称自己是马克斯·舒尔“驯服的病人”,甚至在面对着治疗中种种难以描述的小意外时,也能勇敢以对,毫无怨言。就这样他经历了不下三十次的口腔手术,这些手术痛苦万分,有时效果还很差;然而,他继续抽雪茄,以这种方式逃避、反抗疾病和未来的死亡,并且向它们献媚。他知道,抽烟加重了口腔损伤,使其恶化,但是他依然我行我素。正如在得病早期,他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说道:“抽烟被指控为这种组织变异的病因。”但是,他不顾各种不适和痛苦,还是要抽烟。有一次,他告诉他的朋友桑德尔·费伦齐,他用一个晾衣夹撬开“那个恶魔”,好让自己可以抽烟。这个创意十足、透露出丝丝绝望的意象,虽然在他的口中被轻描淡写,仿佛是一件可作消遣的轶事,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再明白不过地显示了他对抽烟的那种不正常的,或者说过度殷切的忠诚。……弗洛伊德二十四岁时,开始了他称之为“甜美的抽烟习惯”,先是香烟,后来是雪茄。他的父亲是老烟枪,他自己也很快每天就要抽二十根雪茄了。当他十七岁的外甥哈里拒绝抽香烟的时候,弗洛伊德说道:“孩子,抽烟是人一生中最好也最便宜的享受,如果你这么早就决定不抽烟,我只能为你感到难过。”
  • NANA
    2020-04-26
    我说:“厄普代克临终之前写下了那些最后的诗歌。”“厄普代克,索特迟疑了一下,“他随时随地都能写的。”这个评论中也许有一些老对手的意味,有几分不自然:他说“厄普代克”的时候,语气好像是一个人看着乌云渐浓的天空,然后说:“雨。”
  • NANA
    2020-04-26
    在《巴黎评论》的一次访谈中,索特谈到了他的一本也许是我最喜欢的书《光年》:“这本书是婚姻生活中的那些磨损的石头。所有那一切都是美丽的,所有那一切都是平凡的,所有滋养或者导致萎缩的一切。它持续数年、数十年,最终匆匆而过,就像从火车上瞥见的那些事物一样 — — 一处牧场、一排树木、黄昏时窗户里亮着灯的房屋、陷入黑暗的市镇、一闪而过的那些站台一一所有没有被写下的东西都消失无影,除了一些不朽的瞬间、人物和场景以外。动物死了,房子卖了,孩子们长大了,甚至那对夫妇本身也已经销声匿迹了,但是这首诗尚在。”
  • NANA
    2020-04-25
    厄普代克不断地把出轨写成死亡的一剂解药;在小说中,正是通过性冒险,人们获得永生。他创造的人物中,有一个是这样描述情人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和她在一起,不管在什么地方,哪怕只是和她一起站在街角等红灯,我都知道我永远不会死。”出轨会赋予参与者永恒生命的想法,从表面上看有点荒诞不经。但是,这里面存在着一种确定的逻辑。假如你有一个秘密的、潜伏地下的第二生命,在某种意义上你就已经超越了,或者说在智力上战胜了单一生命的种种局限。你没有尘埃落定、万般皆休。你东山再起。你过着双重生活。同一段时间里,你走在不止一条路上。
  • 铭宇书屋
    2020-03-17
    “毫无预兆,戴维突然面对着一个精确的死亡景象:地面上一个长长的洞,同你的身体一样宽,你被吸引下去,而上面的那些白色的脸庞慢慢消褪。你试图拉住他们,但是你的手臂被固定住了。铁鍬铲起土盖在你的脸上。你将永远躺在那里,直挺挺的,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很快没有人会记得你,也永远不会有任何天使呼唤你。”
  • 铭宇书屋
    2020-03-17
    “你至少该死在一张温暖的床上ー一悄无声息;围在你身边的是那些内疚的、笨拙的人,他们崇拜你,感到挫败,一直恨你到最后。
  • 铭宇书屋
    2020-03-17
    安妮会拍一些她的照片,照片上她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她满头白发,像男人一样剪得短短的。一些管子从她的胸部延伸下来,导尿管沿着床单蜿蜒而下。她的肚子像孕妇一样鼓胀着,病号服被剪开,露出一条伤痕累累的腿,那条腿似乎属于一个有千岁之寿的老人。然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张熟悉的、标志性的脸庞,那张极其上相的脸庞,已经消失了。她双眼中的那份凶狠以及棱角分明的丰富表情,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来没有的虚胖,一种从未有过的含混,仿佛有人把她弄模糊了,仿佛她已经变形为个普通人,就是那种她发誓自己永生不会变成的普通人。
  • 李可笑
    2019-04-26
    詹妮斯想知道,为什么灰树什么也不缺的时候却一直在抱怨。灰树哭着说:“鸟都飞走了,我的叶子都死了,而我很快将一无所有,只剩下空虚冰冷的长夜。”
  • 李可笑
    2019-04-26
    在《野兽国》迅速走红之后,莫里斯碰到一位来自拉法叶高中的朋友。她是当初艺术班上坐在他边上的女孩。在他的高中年鉴上——写着“你的那些欢快的画作让我们都很开心。有朝一日你会成为著名的艺术家。”——他潦草地为她写下:“祝一个漂亮的女孩好运多多。桑达克。”此刻,她对他说:“出名了感觉怎么样?”他说:“我还是要死的。”
  • 李可笑
    2019-04-26
    大众认可的智慧是,恐吓小孩子是不对的,但是桑达克的信念是小孩子已经被恐吓了,他们所渴望的是他们的焦虑被非常刺激地释放出来。
  • 李可笑
    2019-04-26
    莫里斯喜欢讲他一个朋友的女儿的故事。世贸中心倒塌的时候,她就在附近的学校上学。她告诉父亲,她看到大楼上有一些蝴蝶,在塔楼坍塌的时候。后来,她承认那些不是蝴蝶,二十往下跳的人,但是她不想让父亲知道她知道,这样会让他感到不安。儿童保护他们的父母,这是同年有趣的部分,正慢慢从我们记忆中消失,连同它所包含的可怕知识。
  • 李可笑
    2019-04-26
    在托马斯的钱包里,有一张已经褪了色的来自威尔士一家地方报纸的剪报。上面有一张他儿童时长跑比赛获胜的照片。三十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他时一个苗条的、漂亮的男孩,在比赛中获胜。在所有的访谈、奖项,以及个人档案中,这是他保存在钱包中随身携带的东西。这次干净的胜利,这奔跑和获胜,发生在一个他还没有奔跑没有获胜的时光里。
  • 肉脸花花
    2019-03-25
    在《巴黎评论》的一次访谈中,索特谈到了他的一本也许是我最喜欢的书《光年》:“这本书是婚姻生活中的那些磨损的石头。所有那一切都是美丽的,所有那一切都是平凡的,所有滋养或者导致萎缩的一切。它持续数年、数十年,最终匆匆而过,就像从火车上瞥见的那些事物一样——一处牧场、一排树木、黄昏时窗户里亮着灯的房屋、陷入黑暗的市镇、一闪而过的那些站台——所有没有被写下的东西都消失无影,除了一些不朽的瞬间、人物和场景以外。动物死了,房子卖了,孩子们长大了,甚至那对夫妇本身也已经销声匿迹了,但是这首诗尚在。”
  • 肉脸花花
    2019-03-24
    在《所有一切》中,他写道:“有那么一个时间,通常是八月将尽,夏天用令人炫目的力量袭击着那些树木,它们枝叶葳蕤,但是突然有一天,它们安静得让人惊奇,仿佛是意料之中,就在那一刻一切了然于胸。它们知道……太阳悬挂在天穹的最高点,拥抱着这个世界,但是它行将落幕,你所爱的一切都危如累卵。”
  • 肉脸花花
    2019-03-24
    莫里斯在尤金死后给他画像,就像他曾经给临死前的家人画像一样。他受到了某种强迫,要去捕捉那一瞬间,将其定格,加以理解和领悟。当许多人——也许是绝大多数人——转移目光时,他却想要描绘。他完全无法自拔,这永别、飞升和失去,裹挟着他;这几乎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特征:深度着迷于死亡的瞬间,以及那想要保护和记录它的本能。这也是艺术家的冲动:把某种恐怖的事物转化成艺术,把某种让你恐惧和心碎的东西拿去制作成别的东西。在你花时间为眼前的事物画像的时候,你不感到无助,也不是一个旁观者,也没感到丧失什么:你在做你的工作。
  • 肉脸花花
    2019-03-17
    注射吗啡的那一刻,弗洛伊德看上去几乎实在记笔记,整理思想,做好准备写那篇有关死亡的伟大文章,加入自己在这个讨厌的部分结束之后能够坐下来,就写它。那篇文章,像幽灵一样,没有成文,充满想象,带有野性,飘荡在花园旁边的那间房子的空气中。“我们无法观察自身的死亡。” 弗洛伊德写道,如此充满权威性,充满说服力,而与此同时他极尽所能想做的事情,正式观察自己的死亡。
  • 肉脸花花
    2019-03-16
    例如,在早年与喉癌的斗争中,他写道:“关于我的手术和痛苦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能想到的也想到了。萦绕在六十七岁老人头顶上的那种不确定性,现在又饿实质性的表达。我不想把它看得太重;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人们可以抵挡一阵,然后会想起萧伯纳的警告:‘别想着永远活下去,你不会成功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完全是举重若轻,在信件中也充满着相似的腔调。他决意要——至少在纸上——扮演一个头脑冷静、内心波澜不惊的科学家,和一个有理性、思想深刻的知识分子形象;他在数量众多的信件中,不动声色地展示了十六种顺从命运的方式;他用一种考究的、雄辩的、戏谑的方式表明:死亡不会让他震惊或迷惘。在父亲去世后的几周,安娜把他的这种优雅的顺从视作“按正确比例简化一切事物“的能力。
  • 肉脸花花
    2019-03-16
    几个月前,在一场极其残酷的放疗过程中,弗洛伊德给他的前病人兼朋友玛丽·波拿巴写信:“我的世界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一座痛苦的岛屿,漂浮在漠然的海面之上。” 如今,痛苦已经很难驾驭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他的家人、朋友,还有医生们都劝他服用止痛药,但是他除了阿司匹林和偶尔使用热水杯以外,拒绝任何更加强效的东西。“与其让我无法清晰地思考,我宁愿在折磨中思考。” 他这样说道。
  • 肉脸花花
    2019-03-13
    在她乳腺癌康复后的早期访谈中,她看上去似乎沉醉于与死神的近距离接触。她在1978年《纽约时报》那场几乎令人眩晕的访谈中,是这样说的:“它给我的人生添加了一种凶猛的强度,而那一点一直叫人心旷神怡……知道自己要死了,真是奇妙;它真正地让你认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并按序为之。那样的感觉现在已经有几分消褪了;已经过了两年多的时间,我感觉不到彼时的那种迫切性了。某种意义上,我感到遗憾;我宁愿保留住一丝那样的危机感……我认为,同生命和死亡保持联系,是件好事。许多人穷其一生让自己防备生命是一场闹剧的想法。我认为,最好不要试图阻碍这些冲突……当你积极而自觉地面对它们的时候,你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能量。对我而言,写作就是一种尽最大可能去关注的方式。”